半岛全媒体记者 王田 张超 滕镜淑

“您好120,请告诉我事发地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人心率过快是吧,还有别的症状吗?您这边先安慰一下老人,我已经通知附近救护车赶过去了,您别紧张......”1月20日(腊月廿九)晚,急救中心调度大厅的调度员按部就班地受理求助热线、调派救护车。为了迎接如期而至的春节,急救中心门口拴上了对称的“两只”红灯笼,这个夜晚是宁静的,气温依然徘徊在零下,但在两盏红灯的衬托下,整个急救中心似添了不少暖意。在这个平淡而又不平凡的夜晚,记者走进了调度大厅,来到了医生值班室,踏上了一班班“生命快车”,历时12小时,记录那些你不知道的瞬间。

一天进线500余通


【资料图】

1月20日晚上8点多钟,记者走进急救中心大院不久,院内正巧发出了一辆救护车。从院外向里面望去,大厅的灯已经熄灭,继续往里走,通往电梯的道路依旧亮着。急救中心的调度大厅在五楼,记者乘坐电梯上楼,走进了该中心的“心脏”部位。调度员王芳芳刚办理好交接班,张红蕾和江如娇已经坐在工位上进入工作状态。记者走进去没几分钟,急救电话便涌了进来。“今天晚上是我们3个人值班,往常也是3个人,夜班的时间是晚上8点半到第二天早上8点半,刚才已经有辆车派出去了。”王芳芳话音刚落,调度大厅便又进来了一通急救电话。

“红色的是正在出诊的救护车,绿色的是正在待命的救护车,大屏幕上的信息都是根据系统随时更新的,每一通电话进来,屏幕就会进行即时更新,还有今日电话量波形图,也很直观,你们可以自己看一看。”调度员王芳芳指向调度大厅的正上方位置,四块LED屏幕正在同时“工作”,记者仔细观摩发现,从腊月廿九凌晨至晚上9点钟左右,电话已经接入537通、派车共计228辆、当前救护车数8辆,待命的救护车数还有32辆。据王芳芳介绍,晚上8点半接到的那通急救电话伤者是位女性外卖员,送餐过程中与公交车发生了碰撞,左脚受伤,本着就近原则,该中心医护人员已在3分钟内出发前往现场救援。

“其实临近春节这段期间,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按照轮班情况正常上班,今天这个夜班也是比较平凡的夜晚。好在是要新年了,这几天会松快一些,前段时间因为疫情缘故,三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王芳芳指向了正上方波形图,“你看现在波形图的曲线都是趋于平稳的,前段时间会有一个个‘高峰’出现,幸好春节到了,派车量明显减少了,并不是强调我们的工作轻松了,而是生病的人少了,这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儿。”

道路与地标了如指掌

“昌邑路还是沧怡路?是两个‘日’字的‘昌’还是‘沧’怡路的‘沧’,先生麻烦您这边准确回复一下,确定是两个‘日’字的‘昌’对吧,好的您先不要着急,我已经派车过去了。”在调度员的接线受理过程中,记者发现整个城市的道路与地标,她们已然了如指掌。王芳芳称这确实是一种职业技能,更准确说是她们应该具备的职业基本素养。“我们现在都是‘活地图’,也有了去哪看哪,去哪记哪的职业病了。”她笑了起来,淡淡地说道。

所谓“活地图”,顾名思义,能够清晰明了地记下青岛城区内的地标以及道路,王芳芳笑称调度员的地图了解度和出租车司机不相上下。“有时候家属打急救电话比较着急,道路名称没办法表述清楚,我们就需要根据地标或者是小区名称进行明确核实,在具体道路名称的记忆上我们也得下足功课,比如说‘人民路’和‘云门一路’,通过电话转换过来以后听得并不是很明确,而且很多青岛口音的求助电话也容易造成到道路名称的混淆,我们只有把这些功课做熟了才能确保救护车准确到达位置,确保后续工作的顺利进行!”

合作多年,小组搭档有默契

晚上9:20,一通急救电话打破了调度大厅的宁静,电话中家属称自家老人出现了憋气、胸闷的情况,状态不佳,王芳芳当即派车,并在电话中安慰家属保持冷静,同时开展一系列救援指导工作。记者看到,王芳芳指导着家属如何安顿病人,张红蕾则坐在工位上马上联系了负责出诊的急救团队。“病人这边情况紧急,现在我们已经在指导进行胸部按压工作了,麻烦你们快一些,另外除颤仪一定要带上,提前做好准备!”张红蕾略有急态,但仍有条不紊地将情况细致说明。王芳芳告诉记者,她已与张红蕾在同一班组工作近三年的时间,彼此间已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只要是我的接线里有什么情况需要配合的,不需要我去强调,红蕾在没有接线的情况下马上会配合我,反之亦然,现在小组成员3个人配合了这么久,工作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也是有原因的。”王芳芳说道。

因常年累积的工作默契,小组3人不仅通过电话指导帮助了多位“命悬一线”的病人回归平稳,也助多位产妇顺利诞下宝宝。话题说到这,王芳芳拿起水杯站了起来,看向张红蕾和江如娇说道:“红蕾救过不少人吧,如娇也救过不少,哽咽的病人、呛奶的孩子,电话指导生小孩的也非常多,现在都非常有经验了!”

大年三十值班也有饺子吃

晚上近11点,距离大年三十还剩不到1个小时,调度大厅进线的热度略有下降,大厅内偶尔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一晃三年将要过去,调度员张红蕾想起入职急救中心第一年的除夕夜,就是在这个大厅值班度过,今年虽未在大年三十值班,但在腊月廿九这个日子,张红蕾的心情竟也出奇相似。“当时来了不到半年吧,除夕是我值班,没来这之前我是护士,虽也有年三十值班的情况,但是心情真的很不一样,应该是有一种使命感吧。我记得那天晚上还吃到了单位送的白菜馅饺子,不知道今年值班的同事会吃到什么馅的呢?”张红蕾笑了。

“听说明天会有合作单位给我们送春节饺子,所以今年值班的同事也能吃上热乎乎的饺子!”王芳芳兴奋地提到。1月21日早晨8点半,三位调度员将结束腊月廿九的夜班工作,回家煮火锅、吃饺子过新年。此刻的调度大厅,平淡而又不平凡,有条不紊地向新年逐步推进。

入职半年有余,出诊快而有序

与调度大厅不同,晚上11时许的救护车组值班室显得出奇的静。走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值班室,玻璃门后是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子在默默翻动纸张,眉宇间不时地微皱,表明他正在高速思考着,记者轻轻推开门,走到他的身后坐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记者,紧接着就低下头继续翻页,嘴里不时念叨着什么。

等待片刻,他终于完成了手头上的事,站起身来走向记者。“您好,请问您是司机师傅吗,我们是半岛全媒体记者...”记者还未说完,他脸上的表情先从紧张变为疑惑,继而突然笑出声来。“我是今天的值班医生,你们要找的司机师傅在我隔壁的房间。”记者望向这位医生,他面容青涩,胡须密布,头顶上的头发还傲娇地翘起了一缕,黑色的外套后面全是不知何时蹭上的墙灰,全身上下只有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沉稳与坚定,仿佛在注视并告诉记者:我可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医生。“您怎么称呼,看起来年龄不大吧?”“我叫孙晓辉,今年29岁,是一名刚刚毕业入职的医生。”“刚刚毕业?”“那你今年是第一次过年前在急救中心值班了?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感受?”记者摆出了一副准备记录的架势。

“其实与平常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孙医生笑着表示:“选择这个岗位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今后漫长的从医之路会有无数个夜晚像今天一样在岗值守,我们救护车组一共四人,除我之外还有1名护士,1名担架工和1名司机。作为随车医生,我最大的职责就是立刻赶赴现场稳定病人状态,并将他们快速送至附近医院。如果说调度是院前急救的第一道岗,那我们救护车组就是为患者开辟了入院治疗的第一条路。当我们赶赴现场,争分夺秒从死神手中把患者拉回来,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这一点我与家人沟通过之后,他们也很支持我。有家人做后盾,即使过年没有回家,我也会感到非常幸福。”

虽然孙医生面带微笑,身体坐在椅子上略显疲态,但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非常坚定,他接着说:“而且马上要过年了,大家心里高兴,也就都精气神十足,今晚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求助记录,在你们来之前,我们也就仅仅出了两次车。”“那我看您刚刚仿佛眉头紧锁思考事情,还以为是今晚上工作太多了,像这些不太忙碌的夜晚,您都会做些什么?”记者问道。“研究病情啊,翻阅病历,对之前的现场救助进行总结,通过翻阅资料来补充拓展自己的知识。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看书,你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其实我就在研究病情,作为刚入职的医生,只有翻阅大量病历,做到心中有数,抵达现场之后才能根据病人自身具体的病况来做出正确的决策。”他的回答,有着超出了当前年龄,却匹配着他医生身份的思想觉悟。

记者随同出诊,归来已是清晨

正如孙医生所说,腊月廿九的夜晚一片祥和。从晚上10点下楼一直到次日凌晨2点,记者等待了四个小时都不见一起求助事件。凌晨3时许,困意突然袭来,记者与孙医生道别,返回调度大厅,准备暂时休息片刻。等到身体再次传来感觉,是凌晨5时许的一阵拍打声。“快快快,劲松一路有患者胸闷上不来气,救护车组人员三分钟之内就会出发,你们赶快下楼。”记者迅速从椅子上站起,边跑边手忙脚乱地穿上外套。记者到楼下时,救护车已经发动,医生孙晓辉和护士李坤正拿着设备向门外走去,记者随即小跑上车,同他们赶赴现场。一路上,整个救护车厢都处于颠簸的状态,本来睡眼惺忪的记者都被摇醒,全无半点困意。

赶到患者杨女士家中时,她正举着手中的氧气面罩大口呼吸,脸庞因为供氧不足而被憋得通红。看到医护人员赶来,她像是心中吃下定心丸,呼吸也慢慢平复了下来。“你们终于来了,快看看我的老伴。”杨女士的丈夫显得非常慌乱,站在屋里中来回踱步。李护士迅速为杨女士带好血压仪测量血压,同时孙大夫向杨女士问道:“您平常血压多高?这次是怎么一个情况?”杨女士没有立刻回答,有些面带惊慌地看向孙医生,生怕自己一动就会导致血压计数值不准确。“没关系,您可以说话。”孙医生看出了她的担忧,出声安慰她。得到鼓励,杨女士稍作思索然后回答:“去年8月份的时候我测出来血压153mmHg,就一直吃药缓解,前几天生病之后血压一直低就把药停了,今晚睡到2点多突然不舒服,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我想着坚持坚持就过去了,结果越拖越难受,这才打了120。”孙医生接着问道:“您平时家里有备着降压药吗?刚刚有没有吃?我看看您的用药情况,然后做进一步判断。”依据杨女士的日常用药情况,孙医生看了看血压计,结果显示高压在190mmHg,“已经属于三级高血压了,给她做个心电图,张师傅做下准备,一会将杨女士抬上担架,送她去医院。”

整个急救过程中,孙医生一边盯着杨女士的状态,一边同护士一起为她清洁皮肤、连接肢体导联,同时还在安排着接下来的计划,与值班室中安静的他判若两人。经现场初步判断患者病情,给予调整患者呼吸、吸氧流量后,患者憋气减轻,需去医院进一步诊疗。在与担架工张黄龙一起将杨女士送上救护车之后,众人便迅速向着最近的齐鲁医院赶去。一路上,孙晓辉尽量避免与患者过多交流,以便患者有更多时间做深呼吸平复心跳,只是眼神不停地注视着她,随时为可能突发的情况做着准备。

到达医院后,与记者想象中不同,门口没有等待接车的医护人员,也没有发生迅速转接,送病人去手术室的场景,孙医生与同事们合力将杨女士从车上抬下来,送入急诊大厅,然后详细地将患者病情转达对接的医护人员之后才默默离开。返程路上记者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们在将病人送往医院之后,他们没有出来对接的吗?”孙医生说道:“医院急诊室一般非常忙碌,在患者状态稳定时需要我们将他们送进去,与里面的医护人员对接,只有情况非常危急的时候我们才会提前通知医院方面,由他们开辟绿色通道,尽全力保证患者的生命安全。所以作为患者入院治疗的‘引路人’,我们真的是要把他们‘从这个门里接出来,再送到那个门里去’。”说完,大家坐在车厢中笑了起来,为孙医生的幽默,也为再一次成功挽救了一位患者的生命。

当天的最后一次出车是在早上6:32,劲松六路同样有一位老人憋气,感觉呼吸困难,记者同救护车组出发,将老人送进医院。等到返回急救中心时,天已然大亮,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晨7点多钟,值班救援组在下车后,没有多余交谈,奔向不同的房间,继续自己的工作。

记者手记:平安真好

腊月廿九的急救中心,在真正走进那扇大门之前,我们备足了水和干粮,想必一定是接连不断地外出,可能会在节前碰上“惊心动魄”的救援场面,我们或许需要搭把手,情况必然是紧急地、迫切的!

我站在五楼调度大厅内,看着窗外万家灯火,调度员们不慌不忙地接着电话,LED大屏的数字确实在不断增长着,但是一切好像与自己的想象相比,要平静和温柔许多。在调度大厅里的5个小时,我们与她们交谈,去了解前段时间疫情之下的“慌乱”,去感受当下恢复平稳后的安定,去共同期待即将到来的新年。短短5个小时,好像又是漫长的一整夜,这一夜里有入职11年的坚守,有协助相伴的救援,有职场的默契,有温情的互助。

作为记者,我总会怀疑,一通电话真的能够决定生死吗?简单明了的问答,黄金4分钟的救援,当然可以决定生死,在这个不足百平方米的工作大厅内,”生死“并非是轰轰烈烈的,你看不到那些画面,那些对话的声音也并不激烈。

我与同事从调度大厅下来,站在一楼几个值班室门口。医生、担架工、司机、护士,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休息空间,我们逐个拜访,带着工作的疑问,带着新年将要到来的祝福。担架工师傅2003年就来到了急救中心,此前他在四川当了4年的兵,中心要求3分钟内必须出车去现场,担架工张师傅说道,“我当兵时号令响了,2分钟就能集合,所以3分钟的要求不算什么”,这一点也是在后来的跟车过程中得到了印证。

在交谈中我们了解,腊月廿九值班的医生在去年夏季入职急救中心,与我和同事入职报社的时间相仿,他讲话很认真,带着一股子“学霸”的本分劲儿,从记录出诊档案能够看出,他是个稳重不焦躁的人,那扇玻璃门外,板儿着身子,不急不慢打着字,然而“出诊令”一发,与我们对他的第一印象又大不相同。“话不多,很迅速,上车下车,搬搬抬抬。”我跟同事这样去形容。

12个小时的“蹲点”,我们总共陪同出了两次诊。两位老人,问题大致相似,呼吸困难、胸闷憋气。我们在救护车后座挨着,感受出车速度,零下的夜晚,我们在风中驶过。

急诊中心其实跟偶像剧里演得不太一样,没有白大褂出门迎接,从接到查到送,像个沉默的孩子,简单直接多余的话都没有几句。我们并未在这一夜碰上什么所谓的“大事件”,才是今夜最大的幸事,快要过年了,“平安夜”才能心安。

二次跟车回到急救中心时,天已经大亮了,拿好设备准备离开时,大太阳照在我们的脸上,真好!平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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