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没有遗留下“逻辑”(大写字母的),但他遗留下《资本论》的逻辑,应当充分地利用这种逻辑来解决这一问题。在《资本论》中唯物主义的逻辑、辩证法和认识论不必要三个词:它们是同一个东西,都应用于一门科学,这种唯物主义从黑格尔那里吸取了全部有价值的东西并发展了这些有价值的东西。—— 列宁
一.现象
我们在社会上活着,需要挣钱(取得货币),然后拿钱去买商品。一块肥皂3元,一只打火机3元。我们可以在他们之间画一个等号。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一块肥皂 = 一只打火机
但是这个等号掀起了一连串的波澜。严格的应当说:一块肥皂的价格等于一只打火机的价格。但是即使把价格去掉,生活经验告诉我们,等号也勉强成立。若甲手里有肥皂,却需要打火机,而乙手里有打火机,却需要肥皂,他们两人盘算一下后就可以交换。这是物物交换,返祖现象,但却合情合理。物物交换可以绕过货币,因为货币不过是一个中介罢了,至于货币是怎样产生的,我们以后再说。
总之等式是成立的,为什么能成立?有人回答说它们价格一样。但是我们再问:为什么价格一样。这个时候就需要开动抽象思维了。肥皂和打火机各有各的用处,它们能相互交换的首要因素是“有用”,但是因为他们用处不同,所以不能成为等号成立的理由。我们再追问下去:它们怎样变成有用的商品?是人类的劳动。等量的人类劳动使得它们之间可以划上等号。
到了这一步,我们就需要更精确的概念来描述这些现象了。商品有用即它具备使用价值,使用价值是由人类的具体劳动(制造肥皂的劳动或生产打火机的劳动等等)形成的。商品可以进行等价交换是其凝结了人类同样的抽象劳动(体力与脑力的耗费)。价值只有在交换时才表现出来,平常是深藏不露的。所以我们把商品交换时呈现出来的价值称之为交换价值,俗名曰价格。
以上这些概念都是马克思抽象出来的。概念从现象中来,还必须回到现象中去。概念和概念之间的联系只有正确地摹写现象,即精神世界里概念的对立统一符合物质世界里现象的对立统一,才是有生命力的概念,才能揭示出现象的本质。
接下来我们看看这些概念是否经得起考验,这主要包括历史、现实、未来的三方面考察。
一块肥皂表现出来的仅仅是其使用价值,若它不进行交换,价值是无法考量的。这对于打火机而言同样如此。也就是价值量必须要在交换环节(无论交换前、交换中,交换后,交换成功,交换失败)衡量与估算。
肥皂明明凝结了人类劳动,然而就单个商品而言,却估计不出价值量。这是个矛盾呀。然而我们要问:为什么一定要估出价值量呢?能用就行了呗。这各问题很有历史背景哦。我们的祖先在茹毛饮血的年代,他们没有必要估出价值量。对他们来说,维持生存就行,还估什么估?!考古学告诉我们:7000年前河姆渡人种植水稻,那时候他们不需要计算价值量,种出来能吃就行。人类迄今400万年的历史,需要估算价值量的历史只有5000-7000年左右。
这一现象引发我们对商品的反思。我们口口声声说的商品,其实还需要一个明确的界定:用来等价交换,须估出价值量的劳动产品才叫商品。人类劳动的凝结并不一定都是商品。商品生产的历史很短。
恩格斯指出:商品生产决不是社会生产的唯一形式。在古代印度的公社里,在南方斯拉夫人的家庭公社里,产品都没有转变为商品。公社成员直接为生产而结合为社会,劳动是按照习惯和需要来分配的,产品只要是供消费的,也是如此。直接的社会生产以及直接的分配排除一切商品交换,因而也排除产品向商品的转化(至少在公社内部)和随之而来的产品向价值的转化。
概念的矛盾启发我们,概念是在对立统一中确定其摹写界限的,没有什么万能的概念,下定义就是一种界定,一切概念都具有历史相对性,不存在包打天下的概念。
考古学为我们打开了眼界,我们来研究一下商品生产前的人类劳动。人类早期文明阶段,大多数劳动者能胜任并执行农业或狩猎中的各种劳动,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全能的劳动者。所以这样的生活反映到他们意识里,劳动是不做区分的,共同劳动,共同分享。接下来人类劳动开始有分工,这时产生了人类劳动的第一个对立:特殊的具体的劳动同只是当作抽象的一般劳动的对立。并同时萌发第二个对立:私人劳动同社会劳动的对立。随着人类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第二个对立昭示着私有制的产生,并同时由于剩余产品这个酵母,引发第三个对立:商品内在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对立,即我们刚才在肥皂面前苦思冥想的原因。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第四个对立:人与人之间关系要通过物物交换来表现,黑格尔式的术语称之为“物的人格化和人格的物化”的对立。综上所述,抽象劳动与具体劳动的矛盾是人类商品生产史中的基本矛盾。人类解决这一基本矛盾之时,就是商品生产终结之日。
小小一块肥皂,居然浓缩了人类的早期历史。更令人兴奋的是,自从1877年人类学家摩尔根发表《古代社会》以后,历史学,考古学,社会学的一切进展都证明:马克思抽象出来的这些概念,这些概念之间联系所阐发的四个对立,完全能在人类早期历史中得到验证。
正确的理论的总是能“传神”地摹写现实,反映现实,拓展人类的认识领域。门捷列夫的化学周期律之所以能有生命力,就在于其“见微知著”。马克思初步抽象出的这几个概念,接下来还会引领我们更伟大的发现。
他在《资本论》中很有信心地写道:
商品内在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对立,私人劳动同时必须表现为直接社会劳动的对立,特殊的具体的劳动同时只是当作抽象的一般的劳动的对立,物的人格化和人格的物化的对立,——这种内在的矛盾在商品形态变化的对立中取得了发展的运动形式。因此,这些形式包含着危机的可能性,但仅仅是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要发展为现实,必须有整整一系列的关系。
二.对立统一
一块肥皂 = 一只打火机
这个等式成立还有另一个含义:一块肥皂“值”一只打火机。肥皂的价值自身不能表现出来,但是却能通过打火机表现出来。不同的使用价值之间不能划等号,然而当肥皂的价值通过打火机的使用价值表现出来时,等号却能成立。
既不相等又相等。商品内部使用价值与价值的对立,通过商品之间的交换达成了暂时的统一。然而这种统一很快又会被打破。
我们假设一块肥皂所含人类劳动(抽象劳动)的量,也即价值发生了变化。这是什么意思呢?即生产一块肥皂的时间大大降低,这当然不是指的偷工减料,而是人类的社会生产力发展了。平均1小时的人类劳动能生产更多的肥皂,所以在这些肥皂里平摊的更少的人类劳动。
细心的同志可能察觉到,我们在衡量价值时采纳了“劳动时间”这一概念,马克思进一步抽象为“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这其实是说商品是人类一般劳动的凝结,也是劳动时间的物化。在现实生活中,劳动总是具体的,制造肥皂或打火机,抽象劳动是通过具体劳动表现出来了,这是一个商品体的内部矛盾。同时商品总是在一定时间内耗费脑力与体力的产物,时间是衡量这种耗费的有效尺度,因而也是抽象劳动的唯一指示剂。
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是由社会生产力决定。例如人类生产肥皂有各种办法,每一个办法都需花不同的时间,这些时间求得一个平均值,这个值就是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这个概念以后还要用到,貌似简单其实很深邃。
现在我们理解了,当肥皂的价值发生变化,也即生产肥皂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会破坏等式。由于人类的聪明才智,等式被破坏是家常便饭。
矛盾一:
1块肥皂 = 1只打火机若肥皂的价值减小10倍,等式变为:10块肥皂 = 1只打火机若肥皂的价值增加10倍,等式变为:1块肥皂 = 10只打火机肥皂的价值与打火机的价值匀速递增递减,等式不变,否则遵循数学常识进行变化。所以古人很早就发现物物交换非常不方便,这是一个矛盾需要解决。
矛盾二:
甲手里有肥皂,而需要啤酒,乙手里有打火机,需要肥皂丙手里有啤酒,需要打火机
这样的场面很令人尴尬,随便哪个环节出问题,3人的物物交换就会中断。
为了解决上述矛盾,人类的祖先很早就想到“一般等价物”的点子,所有商品都统一和一种指定的商品进行交换,拿这个指定商品则可以交换到所有的其他商品。
这样的指定商品一开始贝壳和兽皮之类,后来金银一跃而起,成为理想的“一般等价物”,这便是货币的起源。
马克思是这样分析货币职能的:它是商品价值的表现形式,或者是商品价值量借以取得社会表现的材料。一种物质只有分成的每一份都是均质的,才能成为价值的适当的表现形式,或抽象的因而等同的人类劳动的化身。另一方面,因为价值量的差别纯粹是量的差别,所以货币商品必须只能有纯粹量的差别,就是说,必须能够随意分割,又能够随意把它的各部分合并起来。金和银就天然具有这种属性。
物物交换的对立,在货币这里实现了统一,但是新的对立马上又萌生了:
甲要把手里的肥皂卖掉换来3元钱,才能买到打火机。要是卖不掉肥皂就买不到打火机。
货币成了商品流通的必要中介,用公式表示就是:
W(商品)-G(货币)-W(商品)
虽然货币只是作为流通手段,但是它使人类生活因之而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人类必须为买而卖。
马克思说:
作为两极对立的两个人即商品所有者和货币所有者的相互关系来看,卖和买是同一个行为。但作为同一个人的活动来看,卖和买是两极对立的两个行为。因此,卖和买的同一性包含着这样的意思:如果商品被投入流通的炼金炉,没有炼出货币,没有被商品所有者卖掉,也就是没有被货币所有者买去,商品就会变成无用的东西。这种同一性还包含这样的意思:如果这个过程成功,它就会形成商品的一个休止点,形成商品生命中的一个时期,而这个时期可长可短。既然商品的第一形态变化是卖又是买,这个局部过程同时就是一个独立的过程。买者有商品,卖者有货币,也就是有一种不管早一些或晚一些再进入市场都保持着能够流通的形式的商品。没有人买,也就没有人能卖。但谁也不会因为自己已经卖,就得马上买。流通所以能够打破产品交换的时间、空间和个人的限制,正是因为它把这里存在的换出自己的劳动产品和换进别人的劳动产品这二者之间的直接的同一性,分裂成卖和买这二者之间的对立。
所以这个新的对立就是买和卖的分裂。可见货币暂时解决了商品流通所产生的矛盾,马上又孕育出新的矛盾。人要是不能挣钱就不能生存!这在奴隶社会问题还不很严重,因为奴隶整个地人身卖给奴隶主,由奴隶主供给吃喝。在封建社会里也不严重,农民或农奴自己种自己吃,不用担心卖不出去,绝大多数时候他们交给地主的是实物地租。只是到了封建社会晚期需要缴纳货币地租,这问题才严重起来。而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买和卖的分裂,人不挣钱就不能生存,这是铁律。
W(商品)-G(货币)-W(商品)这个商品流通公式还有一个副产品:
G(货币)-W(商品)
这个公式代表了货币的流通,货币不断与商品进行交换,促进着商品的流通,同时自己不断履行着吸吮商品价值的职能,每一次交易都把商品的价值提取出来,永不停歇。
马克思从商品流通公式与货币流通公式发现了当代社会特有的新宗教:商品拜物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通过商品与商品之间关系才能得到体现。人本身是从属于商品世界的。比如同一办公室的小职员,他们之间能从陌生人到老熟人,完全是因为他们都在市场上出卖自己的脑力劳动力。各种各样的职场圣经也表明:不要与你的同事发生工作以外的关系。一个人要在社会上生存,吃、穿、住、行、用,需要和各种人打交道,结果所有的交道全都是商品交换,所有的关系都是商品关系。与此同时,货币作为商品的一般等价物,使得商品拜物教进一步简化为货币拜物教。一句顺口溜成了人们的座右铭: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市侩哲学的横行,使得人类简化为只需要用货币来衡量的符号。于是一个词汇很生动地体现了这一新宗教:身价。
三.方法论
上述两节我们大致涵盖了《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章到第四章的基本内容。马克思在分析商品时,把对立统一规律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在接下来的《资本论》章节中,我们还将看到更加精彩的演绎。
列宁对此方法的评述一语中的:开始是最简单的、最普通的、最常见的、最直接的“存在”:个别的商品(政治经济学中的“存在”)。把它作为社会关系来加以分析。两重分析:演绎的和归纳的,——逻辑的和历史的(价值形式)。在这里,在每一步分析中用事实即用实践来检验。
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是需要借助于概念的,概念是从现象中抽象出来的,这种抽象的正确与否直接关系到认识能力与改造能力。
然而抽象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在《打破Matrix,走向解放》中曾经指出过逻辑专政,即资产阶级对于人类知识进行着粗暴的践踏,他们把现象重构扭曲,制造符合自身利益的逻辑。
列宁曾经转述过黑格尔一段话,并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异常正确和深刻 反对主观主义和片面性。
这段话很精彩,有助于把逻辑专政的奥秘说清,兹录于下:
“对于被引进定理中的具体材料的所谓解说和证明,一部分是同语反复,一部分是对真实关系的歪曲,一部分又是用这种歪曲来掩盖认识的虚妄,这种认识片面地采纳经验,唯有这样它才能获得自己的简单的定义和原理;它是这样消除来自经验的反驳的:它不从经验的具体的总体性来看待和承认经验,而是把经验作为例子,并且从对假说和理论有利的方面去看待和承认经验。在具体经验从属于预先设定的各规定的情况下,理论的基础就被蒙蔽;它只是从符合理论的这一方面显露出来。”
所以,政治经济学与自然科学不同。政治经济学是有阶级性的。不同阶级的人在抽象时会烙上阶级的印记。马克思从商品体的矛盾开始分析,而马克思的敌人却从供求关系入手,这种差异不是纯粹学理的较劲,而是深刻的阶级斗争的反映。千万不能把马克思的方法当作独辟蹊径的学术游戏,须知商品体的内部矛盾与外部矛盾直接联系着复杂的阶级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