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跟团游，也是最后一次，真的觉得马背上的民族不应该是这样，这是在给内蒙古抹黑。”陶女士气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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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孩子想看大草原和沙漠，原本已经做好攻略、计划去西藏自驾游的陶女士，只好临时改变目的地前往内蒙古，成为“草原游”大军的一员。但事发突然，她只能在社交平台上搜寻信息，期望定一个靠谱的旅行社。
然而等陶女士真正抵达景点，迎接她的却是荒漠似的草原以及一连串的“踩坑”。
【1】宣称纯玩到地方收费，有娱乐项目价格翻十倍
陶女士在视频平台上向一位名为“大熊”的销售订了五天四夜的旅行。行程安排显示，几乎每天都会去两至三个景点。从希拉穆仁草原、银肯响沙湾、敕勒川草原、哈素海，再到乌素图召景区和蒙亮民族风情园，均是“核心景点”，并且全程由当地的金牌导游管家式服务。
在对方多次强调不会再有其他费用后，她付下了包含门票和食宿费用、人均1080元的团费，以及小孩额外300元的服务费。
满怀期待飞至呼和浩特后，陶女士与内蒙古清野国际旅行社签订了合同，导游让其交了每人80元的保险，并且再次强调旅行中不会有其他额外费用。
大熊给陶女士的行程安排内容。 图/受访者供图
然而自第二天去希拉穆仁草原起，陶女士就隐隐地感到不对劲。
从呼和浩特到希拉穆仁草原的路程是80公里，一路上除去最开始半小时的内蒙古历史讲解，余下的时间里，当地导游都在推销草原的娱乐项目套票。
导游激昂地大声宣传，原价每人2500元的套票，包含了希拉穆仁草原、银肯响沙湾、哈素海等景区在内的娱乐项目，如骑马、诈马宴、骑骆驼、开心牧场，现在跟团优惠价只需1780元。如果单独购买，骑马项目的价格是40分钟每人380至880元不等，诈马宴每人398元，开心牧场每人300元。
这是陶女士来之前未被告知的部分，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有些不安，她想起自己之前曾与大熊咨询过骑马和骑骆驼怎么收费，当时对方表示：“如果想体验是不收费的，想长时间骑的话，需要给牧民一些生活费，一般几十块钱就可以了。因为牧民的马和羊都还没有商业化，我这边会去帮你讲价，不需要你操心。”
陶女士此前与大熊的聊天记录。图/受访者提供
而眼前的导游却告诉陶女士，如果不买娱乐项目的票，就只能在草原上等其他游客玩，且不能在大巴车上休息。
当陶女士再次询问大熊时，他的回复是“门票都是包含在团费里的，只是娱乐项目是自己玩，单项买比套票还贵呢，看您自己。”
当地的牧民告诉陶女士，这些项目是旅行社找牧民拿的，价格比她从旅行社购买的票价便宜多了，骑马牧民收100元，诈马宴的价格应是120元，而开心牧场的门票只需30元，差价高达十倍。
从另一家旅行社订了希拉穆仁草原三天两夜游的张女士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在去草原的路上，导游告诉张女士，骑马的价格是每人650元/40分钟。“下车到现场一看，牌子上写的是最低450元，他就又改口了，真的很离谱。”她说。
希拉穆仁草原的骑马项目价格立牌。图/受访者供图
【2】“豪华”蒙古包有蟑螂，13人吃一盘肉，导游称床上用品非“一客一换”
大熊向陶女士介绍的行程安排中，住宿是“全程3晚当地豪华旅行社（星级）酒店+1晚豪华特色蒙古包”，然而当陶女士住进了以后，却发现这里跟图片上完全不一样。房间丝毫没有打扫过的痕迹，时常可见蟑螂出没，抽屉里还有不知道哪一位住客留下的脏袜子，插座也是坏的。
陈女士到希拉穆仁草原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她们跟随当地“导游”安排下在蒙古包里吃饭，却发现房间内有好多虫子乱飞。
“我们和那个人（牧场教练）打电话沟通，说住不了，他喝了酒，在电话里一直骂我们，人生地不熟的，真的很害怕。”陈女士称，虽然后来她们换了一个蒙古包住，但环境也差不多，睡在床上会有乱飞的虫子掉下来，最后她们只好穿着衣服将就了一晚。
张女士表示，导游在带游客们去蒙古包的路上就“打过预防针”了，表示由于人手有限，床单、被罩并不是一客一换的。
张女士一打开门，就有一股夹杂着烟味的臭味扑面而来，环视四周，床单上有明显的黄色不明洇渍，地上到处是掉落的头发，柜面上落着一层灰尘，垃圾桶里也是脏的。当天晚上室内温度只有十几度，张女士等人只好戴着棒球帽、穿着外套和袜子入睡。
陈女士和张女士居住的蒙古包环境。图/受访者供图
在大熊提供给陶女士的宣传照片中，旅行餐食是各式各样的牛羊肉，一桌饭菜里至少有一半都是荤菜。陶女士对此感到诧异，并询问对方“吃住就是图片里的那种吗？”得到的回复是肯定的，对方称“都是内蒙古当地特色牛羊肉”。
大熊还曾给陶女士发过“草原旅行必备物品”清单，其中一条提醒：“草原上餐饮多为肉食、青菜少，请客人谅解，多吃水果，注意肠胃。”
陶女士和大熊的聊天记录。图/受访者提供
陶女士表示，其实每餐都是豆芽、土豆丝、炒面条、木耳、馒头，只有象征性的一盘肉，但一桌有13个人，根本不够分。
旅行社宣传的餐食与陶女士实际吃的餐食。图/受访者供图
陈女士则遇到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情况，前一晚吃的羊排价格还是388元一份，到了第二天早上，菜单上就变成了488元一份。
大熊与陶女士的聊天记录显示，当陶女士询问是否会有强制购物时，他明确表示：“你放心，草原上买瓶水都困难，哪里还有购物店呢？”
陶女士在这件事上又一次“踩坑”：原本行程安排里的乌素图召景区和蒙亮民族风情园等，要么在实际路线中消失，要么就变为商业购物点，推销的产品从龙虎膏、官银到和田玉。除了购物点，在大巴车上导游也会推销牛肉干、美其名曰、奶条等内蒙古特产，甚至还有口罩、防晒袖。
陶女士表示，在上述商业购物点时，导游要求她们不待够2小时不准出来，将作院玉局里最便宜的手镯是16800元，推销员宣称这个价格比市面上便宜30%。
虽然标榜的是“不强制消费”，但对于不购物的游客，导游会将其晾在一边，甚至“直接扔下就走了”。
张女士称，两天的行程，只去了所谓的民俗村，却是推销银饰品的场所，要想玩别的娱乐项目，全都要收费，去沙漠也要付另外的钱。因为自己没交钱，其他人去玩的时候，张女士就待在酒店房间里等他们回来。
【3】“黑导游”泛滥：来源复杂，身份不明
“现在想起来，那个人肯定是个坑，绝对不合规。”陈女士说。
陈女士表示，是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这名导游的视频，他自称是“马背上长大的蒙古族牧人教练”。视频里草原很美很绿，小木屋简约干净，蒙古包里都是民族元素的装饰，还有夜晚的篝火、烟花，完全满足了她对草原的想象。在平台上经过一番沟通后，觉得不错，便找他包了车。
至今，她依然不知道这位“牧人教练”是否有导游资质，甚至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陈女士粗略地算了算，加上来回机票，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七天六晚共花费两万七千元。
陶女士咨询的销售大熊看似合规，到内蒙古后让她签了合同、还交了保险，但最初也是通过视频平台联系的。尽管对方对她出示了营业执照，咨询时也是有问必答，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但最后的旅行也是坎坷连连，返程时原本沟通好的送行，也在销售与导游的互相推诿中不了了之。
她告诉九派新闻，此次自己支付这笔的团费美其名曰包含门票费用，实际上去的景点都是免费的，根本不需要门票。而这五天四晚所有的费用高达九千多，如果不是中途遇到一位“懂行的”本地牧民，给了自己很多“避坑”的建议，也许自己的开销早在第三天就破万了。
通过微信报跟团游的张女士也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她表示，去之前预想过会花钱，也准备好了游玩的费用，以为一个项目再贵一人两三百还是可以接受的，没想到价格会高得这么离谱。
自草原游结束后，陶女士便拨打了12315和12345进行举报投诉，但等待反馈未果，她重新联系询问时，消费者保护协会的回复是还在受理中。
其间，陶女士还接到了一位自称是旅行社负责人的电话，对方称草原就是这样的条件，游客就应该接受。并且辩称游客消费的钱都给了旅游景点，旅行社也没赚多少钱，只能退一顿餐费和蒙古包住宿费用的一半，三人总计300元。陶女士表示不接受，对方又称最多只能退500元。
陈女士则表示，自己想过要投诉，但由于无法确认那位“牧人教练”的真实身份，也未曾签订合同，只能作罢。
“吃一堑长一智吧，下一次出门包车或是订酒店，还是要找合规的机构，至少到时候不满意还可以投诉。”她说。
九派新闻注意到，7月21日，呼和浩特市文化旅游广电局公布的《呼和浩特市2023年第二季度旅游投诉信息公示》中第二季度投诉较多的旅行社名单里，与陶女士签合同的内蒙古清野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名列其中。
《呼和浩特市2023年第二季度旅游投诉信息公示》图/呼和浩特市文化旅游广电局
公示显示，2023年第二季度呼和浩特市文化旅游广电局共收到涉及旅行社的旅游投诉489件，投诉热点问题主要为：退费纠纷、旅行社未按照合同安排行程、旅行过程中强制消费、擅自变更旅游行程、旅行宣传与实际不符等突出问题。
【4】当地：线路景点本身无问题，建议选正规旅游社，消费者不满意可投诉
同日，九派新闻以游客身份联系了内蒙古自治区文化和旅游厅市场管理处。工作人员表示：希拉穆仁草原这条线路是文旅厅经过实地考证推出的，线路上的景点都是合规且不存在危险性的，而推出线路的初衷是向游客展示具有内蒙古特色的风景，所以是允许旅行社带游客参观、游玩的，但游客自身需要“擦亮眼睛”辨别。
上述工作人员还称，文旅厅对旅游市场的监管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是针对“零团费”、不合理“低价游”等团费明显低于成本的旅游行为，往往存在暗中的强制消费，另一方面则针对旅游过程中的一些欺诈情况，如该景点明确规定了门票价格是200元，却向游客收了1000元的天价费用，游客遇到这两种情况可拨打12315或12345，提供证据及材料进行投诉。
他表示，文旅厅近期曾派工作人员去景点考察，了解到的情况是，前来游玩的游客一般是以家庭为单位，到了景点只待在蒙古包里，不骑马、不乘驼，也没意思，参加娱乐项目的游客人数多的话，景点能予以折扣，价格应该还算合理。
“内蒙古的情况就是这样，只有7、8、9这三个月是旅游旺季，这边的牧民、居民也就靠这三个月挣钱了，其他几个月都不赚钱。”他说，现在是旺季，供需关系不平衡，全国各地的游客都来这旅游，所以它的价格肯定是会有一点虚高。
关于各个社交平台或视频平台上涌现的大量不能确认导游资质的“黑导游”问题，该工作人员称，这些“黑导游”有的直接从群里拉游客，有的以价格低廉哄骗游客，由于人数过于庞大，是很难点对点地主动管理或整顿的，“我们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就揪着人家问，‘你这有没有问题’，只能游客发现了他有违反《导游管理条例》的问题，进行投诉后，我们再去处理。”
他还提醒道，广大游客一定要选择正规的旅行社，签署盖有公章的纸质或电子合同，目前文旅厅对旅行社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在文旅厅的监管平台上传电子合同，若发现旅行社未按要求上传合同会对其进行处罚。
当日，九派新闻还以游客身份向希拉穆仁草原属地的达茂联合旗市场监督管理局进行咨询。工作人员回应称，诸如骑马40分钟每人收六七百元，“脏乱差”的蒙古包收688元一晚，这类情况确实存在问题，价格也明显虚高，但由于并不是国家定价，而是市场定价，出现这种情况是难以避免的。不过，游客可以拨打12315/12345进行投诉，市场监督管理局接到投诉后会派人进行调查处理。
他还表示，此前也接到过类似关于景区价格和服务质量的投诉，市场监督管理局采取的举措第一步是协商调解，如果达不成和解，则要通过法律救济的途径，看商家是否违反《价格法》，若违反则进行立案调查处理。
最后，该工作人员提醒，以希拉穆仁草原为例，草原上有五六百家企业，如果没有游客投诉，市场监督管理局很难找到有问题的企业或商家。消费者一旦进行投诉了，市场监督管理局一定会进行处理，并且会依法进行反馈，直到消费者满意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