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钟迎雪
“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春节前扫尘是传统习俗,干干净净迎新春。如今,很多人或忙于工作或为表孝心,选择由保洁人员上门清洁房屋。40岁的井立彩和52岁的薛俊勇,便是合作了十几年的保洁搭档,过了元旦他们就忙得不可开交。
数九隆冬,寒风凛冽,每天都“趴”在玻璃上着实辛苦,可对于井立彩和薛俊勇来讲,还是喜欢这种忙碌。他们,和每个普通平凡的人一样,虽被无常的生活包裹、负重前行,但笑容却绽放在他们脸上。每一个笑容背后,都是咬紧牙关奋力拼搏的灵魂。
8:00 他们开工了
进入三九了,这天早上不到6时,井立彩已经起床收拾好东西,随意地把头发扎了一个马尾,在住处下了点面条应付一顿早饭。
井立彩和薛俊勇一起从事保洁工作十多年,两人既是老搭档也是老乡,都来自日照莒县。井立彩来青岛15年,薛俊勇来青岛30多年,俩人每天穿梭于不同的工地、写字楼、居民楼……
7:45,井立彩和搭档薛俊勇驾车到达崂山区某居民小区,拎着三个大塑料桶,大桶里面放着小桶,共计大小六个桶,桶内还有十几件工具,包括玻璃器、拖把、毛刷、大小铲子、清洁剂、抹布和钢丝球等。
两人要在当天上午擦完这个小区内三家客户的玻璃,一家面积85平方米,两家面积95平方米。刚下电梯,客户还没开门,井立彩和薛俊勇就拿出一次性鞋套套上,戴上了橡胶手套。
8:00,井立彩和薛俊勇正式入户,开始忙碌起来。薛俊勇先去把每个房间的纱窗摘下来,做一个简易的标记,随后放到卫生间。井立彩在卫生间进行纱窗的清洗,薛俊勇将客户家窗台周围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搬下来,开始擦拭玻璃。
虽然是按户收费,并不是论保洁时间收费,但在井立彩和薛俊勇眼里,时间就是金钱,在节约时间的同时,两人也很看重分工效率。
“我先刷纱窗,可以提前晾着,这样等着窗户擦好以后,纱窗一般也干了,就可以直接安上完工,如果纱窗没干的话,就用抹布再擦。”井立彩蹲在卫生间一边刷洗着纱窗,一边介绍着他们的工作流程。
9:00 忙完第一家
数九隆冬,室外冷风刺骨。刚进门的时候,室内温度很高,但是由于一直开着窗户,站在玻璃旁,冷风就吹在脸上……由外至内,记者在旁感受到阵阵凉意。
井立彩拎来半桶水,先用毛刷蘸水,配合清洁剂将玻璃擦了一遍,擦掉大的灰尘颗粒,再用湿抹布抹一遍,用抹布和螺丝刀,以及小铲子一起配合,清理窗槽内积攒的泥土,然后再用玻璃器来回擦了两遍玻璃。
记者看到,井立彩的动作十分麻利,使用玻璃器也很娴熟,不到十分钟,6平方米的玻璃窗里外都擦干净了,光洁如新。
由于是男性,薛俊勇承担起大部分的“难活”,比如窗台这种室外难擦的地方,很难用玻璃器在室内擦干净,需要将身体探出去擦拭。薛俊勇看到玻璃外面还有许多小污点,便将身子探到窗外,用小铲子仔细清理,在清理的同时还要注意保证玻璃不被留下划痕,直到小污点被一点点清理掉。
没过一会,薛俊勇的脸上冒出了汗珠。
记者提醒,这样开着窗冷热交替容易感冒,薛俊勇笑了笑:“没事,这都习惯了,那些刚装修完不开暖气的房子,才是真冷啊,水龙头的水都冻手。”说完,他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9:00,两人已经忙完第一家,收拾好工具,到隔壁楼打扫第二家。
11:25 去下个地点
第二家面积95平方米,大大小小加起来7扇玻璃,连刷纱窗和擦玻璃,两个人加起来用时1小时10分钟,干净透亮,所有的小细节都没放过。
“因为是同一个小区,不用挪窝,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少,把时间都用来干活了。”井立彩盘算着,“套三内的小户型房子,如果只擦玻璃的话,我们一天在一个小区最多可以干到六七家。”
“你不是也要找人擦玻璃吗,来我家看看,直接让人家擦吧。”薛俊勇和井立彩在第三家客户家中忙活时,客户孙女士给邻居打电话说。没过一会,邻居就来到孙女士家,看到薛俊勇和井立彩麻利的动作,定下自家和儿子家都要擦玻璃。于是,井立彩和薛俊勇的生意又多了两单,但是当天已经排满,井立彩答应客户三天后再来。
11:25,薛俊勇和井立彩忙完第三家,收拾好工具下楼,准备驾车去下个客户那。
“这还算不错呢,有时候忙得一天只喝两次水。”薛俊勇接过客户递来的水杯,井立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上午,两人只在第二家客户那里喝了杯热水,其余时间全在埋头打扫。
“现在买上了车,省了路上的不少时间,方便多了。”井立彩介绍,为了控制花销,以前总是需要乘坐公交车再步行到客户家打扫,“但是这样花费在路上的时间都能多干一户了,于是薛俊勇买了车,是一辆白色的五菱宏光面包车。”
13:00 忙碌“开荒”
12:30,井立彩和薛俊勇到达客户指定的李沧区某网点房,就近找了家面店吃午饭,点开手机微信翻看上午的未读消息。吃饭间隙,井立彩还讲了一个笑话,随后两人大笑起来。
13:00,井立彩和薛俊勇重新忙碌起来,是清洁一处刚装修完的网点房,就是他们所称的“开荒”。
日常保洁对于井立彩和薛俊勇来说并不算难事,最棘手的就是这种“开荒”。薛俊勇介绍,“开荒”就是一些从未打扫过的房屋或者写字楼,特别是一些刚装修好的房子,特别脏,各种灰尘、水泥、粘胶等,从地面到橱柜再到玻璃,大大小小的地方,需要全部从头清扫,一点点地铲掉擦掉。
“这些打扫的小活,看似简单,却很危险。”薛俊勇介绍,在“开荒”的时候,他最多用到的工具就是小刀,特别是一些锋利的小刀,用起来更顺手、清洁效率更高,与此同时也让他经常伤到手。因为有一些细小的地方,戴着手套干活并不方便,薛俊勇索性直接用手拿着小刀刮装修污渍,结果一不留神就被小刀割伤了手,不停地出血,但是在简单包扎后继续埋头干活,手部的疼痛感不断袭来,“钻心般疼。”
“没有办法,如果停下不干了,一耽误就是两三天,那都是损失工钱。”薛俊勇只好用左手清扫,右手尽量避开需要用力的地方。
18:10 “弯不下腰”
“现在基本上都是高层居民楼,一些玻璃外面都需要爬出去清洁,客户担心我们安全,我们自己也要对自己保证安全。”薛俊勇说,他最担心意外摔落,曾经有老乡在打扫写字楼的时候,由于棚顶的吊灯需要清扫,爬上梯子拿着竿子去够,结果因为没扶稳,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一个多月没干活。
“玻璃器是带磁铁的,磁力非常强,刚开始干的时候动不动就夹到手,非常疼。”井立彩回忆着刚干保洁时的经历。其实,保洁工作真是个技术活,井立彩和薛俊勇在上岗之前都经过了严格的岗位培训。比如擦玻璃,商务楼与居民住宅楼的玻璃不同,这些不同的玻璃类型也需要使用不同的玻璃器。另外,油烟机的清洗、沙发和地板的保养,都需要不同的清洗剂和保养剂,清洁力度与方式都不同。
17:00,室外天色已暗,“开荒”还剩下清洁地面和检查卫生两步。井立彩已经十分疲惫,示意薛俊勇加快速度,检查是否还有地方不干净,以保证清洁质量。
18:10,天色已晚,两人收拾检查好工具,拎着三个大水桶返回车上,结束了一天的劳碌。
“累得腰疼,回家都弯不下腰,根本没有精力想事情,倒头就睡。”即便两人已经是保洁“老手”,疲惫还是他们每日的常态。
>>>擦出亲情 干活就像“走亲戚”
不知不觉间,日历已经翻到2022年,回望过去这一年,井立彩感触良多。
“喂,现在还能接,还是老价钱。好,那我们下周末过去。”干活的时候,不断有电话打进来询问井立彩上门清洁的时间。
“套三擦玻璃加上收拾厨房全套是500块钱,不收拾厨房是200块钱,时间晚会给你确定一下。”薛俊勇挂掉电话后,立马给电话做好备注“金光丽园”,一般是用客户地址备注,薛俊勇介绍,因为每天干活时接的电话很多,都是井立彩根据客户地点和时间排单,如果不及时备注,晚上回去打电话联系,容易记串了,之前就有过因为记串电话,没有找到客户,损失订单的情况。
“今天早晨出门前,那个大姨还打电话来,约好腊月二十去她家,给我联系了三家,一块擦着。”薛俊勇口中的这位老太太,是薛俊勇服务时间最长的客户,从2008年就开始,第一次干完活的时候,老太太夸他干活仔细认真,就说好第二年还找他,一年又一年,如今已经干了13年。薛俊勇每年去给老太太擦玻璃的时候,老太太都特别热情,就像是见到自家孩子一样热情,提前准备好茶水,还有切好的水果。
“老人的亲人家里都擦遍了,基本上全叫我们包了。”薛俊勇笑着讲,老太太给他们介绍了很多客户,还有一些是邻居,邻居又会介绍给其他小区的居民。
“我盼望接到她的电话,并不是为了接活,也是想听到她的声音,老人健康长寿就好。”还没到腊月,薛俊勇就会想起老太太,准时给老太太上门擦玻璃,也成了他这么多年的年前仪式感,让他想起自己的老母亲。
井立彩有一个特点,就是记性特别好,凡是去过的小区,只要去过一次客户家就能记住具体位置。
“当时新房装修的时候,我们就来给他们擦,这对年轻人结婚前,我们也来擦,现在宝宝都快一岁了,我们还来擦。”井立彩一边擦玻璃一边讲着,从一个刚装修完空荡荡的房子到贴满喜字,再到满屋小宝宝的玩具,四年的时间说快真快,她也见证了这对年轻人的成长。
“那天我敲门,小伙子给我开门,然后我们进家门,小宝宝坐在车子上,冲我们摆手,还跟我笑。”井立彩感觉,在那一刻,自己没有觉得是来上门干活打扫卫生的,就像是来走亲戚。
“我们都是按照户型大小收费,不是根据工作时间,所以价格比较实惠,很多老客户从来没涨价。”井立彩直言,她干了十多年,攒下了很多老客户,感觉现在老百姓的消费水平上来了,消费观有了明显改变,再者因为老客户转介绍的比较多,没有中介费支出,所以她一年能挣十五六万,去掉生活开销,能攒十多万块钱,虽然还没有在青岛买房,但能在老家莒县买房了。
>>>擦出感动 难忘被“拖欠工资”
出门在外,就靠个诚信,毕竟是辛苦钱。”提起拖欠工资来,井立彩显得有些激动,在活闲的时候,他们也会通过中介接一些订单,但有个别不良中介机构,拖欠了很长时间才结算工资,而且还会向他们加收20%的服务费,也有一些让她难忘的“拖欠工资”。
“干完活一年了,我的微信收到客户发来的一千块钱,人家不发的话,我还真是忘了啊,还给我多打了500块。”井立彩回忆,那是一位女士给老人约上门保洁,在浮山后某小区擦玻璃和收拾厨房。上门之前,那位客户特意交代井立彩不要收老人的钱,她会跟井立彩结算工资。井立彩本以为是女儿帮妈妈找保洁,没有太当回事,他们干活的时候,老人一个劲打听他们收费多少,随后拿出现金,执意要求他们收下。
“我当时就想起来那个女客户的请求,只好跟老人说已经付过钱了,还跟老人说怎么母女俩还这么客气呢。”结果老人告诉井立彩,女客户并不是她女儿,是她曾救助过的孩子,也是她的学生。自从老人的老伴去世后,每年过年前,孩子都会亲自上门来给她打扫卫生,但因为工作调动,在国外交流学习一段时间,所以只好找人代劳。那天,井立彩干完活没有着急离开,还留下陪老人聊了一会。
从老人家中离开后,井立彩回家吃完饭就休息了,明知还没有收到当天的工资,但是井立彩并没有催促女客户,她觉得会感恩的人一定不会忘掉这笔钱。
忙着忙着,井立彩便忘了这回事。没想到一年后,是个腊月廿三大清早,井立彩的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转账消息,是那位女客户发来的一千元钱,“忘记及时转账,今天要去老师家打扫卫生才想起来,谢谢你们曾陪伴老人,让她感受到忙年的气氛,拜个早年。”
井立彩退回了多打的500元钱,只收下应得的那份。
>>>擦出希望 要当“学习型”保洁
每一年,生活都不容易,每一天,留给井立彩和薛俊勇休息的时间很少。
常言道“闲人愁多,懒人病多,忙人快活”,井立彩坦言,忙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尽管井立彩和薛俊勇白天干活很忙,但是也会在有限的闲暇里给自己找“学习任务”。
“学习就不落伍,一直跟得上社会步伐。”薛俊勇说,特别是“不挪窝”,一天都在同一个地点,中午吃完饭空闲时,他都会点开手机收听各种新闻,还会听“樊登读书”。薛俊勇的大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开始工作,闺女还在上初中,“自己学习这些,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和孩子交流。”
“现在年轻,总会有干不动的那天,就得转型啊。”井立彩也会在空闲时,用手机翻看一些育儿知识、护理经验解说。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对每天高强度的劳动,井立彩有时感觉身体“吃不消”,计划提前学习,将来转型做一些体力劳动轻的工作,比如月嫂、老人护理等。
“在工作中接触过各行各业的人。”薛俊勇感言,“各有各的艰辛,各有各的苦楚。除了朝九晚五,还有很多人要加班到深夜,没有双休,没有热好的饭,没有灯火通明的家。”即便如此,他们将生活嚼得有滋有味,努力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靠的不是一张嘴,而是一双饱经生活锤炼的双手,还有一颗浸透人间烟火的心。
记者手记
人间温暖,生活向前
早上不到6点起床,晚上6点多结束忙碌,这就是记者跟访这对保洁搭档的一天。
“很多人认为擦玻璃、拖地板是纯体力活,没什么技术含量,我感觉可不是这样。”曲女士说,她是井立彩的老客户了,井立彩已经连续三年在她家擦玻璃。
之前,曲女士是自己动手擦玻璃,要用抹布、报纸来回擦,非常容易擦花。为了擦玻璃,她还特意买了一个玻璃擦,结果用起来非常不顺手,特别是一些擦不到的地方十分费劲,自己一个人起码忙活半天。
“看着人家几下子就擦干净了,我就觉得专业的事情找专业的人,现在老百姓消费观也好了,花这二三百块钱,感觉很值。”曲女士说。
“抓紧干,弄干净,下一家……”除了那份专业,在整个跟访过程中,记者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井立彩和搭档薛俊勇从头顶到脚趾,全身上下都充满这个念头,干劲十足。没等记者的镜头对准,井立彩的玻璃器已经划过去擦完了。
“每个月一天不歇,满打满算挣一万多,到年根能多安排一些。”薛俊勇数着天数算日子,做保洁这份收入,比很多上班族都高,尽管要辛苦很多,仍旧比留在老家务农挣得多,能够供养孩子上大学,还能在老家买房。
井立彩和搭档薛俊勇几乎不停歇地埋头工作,实在让记者不忍心多打扰,便在一旁跟着搭把手,尝试用刮板刮除多余的水珠,但因为使用方向和力度配合不够,速度明显很慢。当记者用刮板刮完一小面玻璃后,薛俊勇已经擦完了一整扇玻璃,大约9平方米。只有他们换水或者收拾工具的时候,记者才跟他们“钻空”聊天,一点点打开话匣子后,井立彩和搭档薛俊勇说出了很多新年愿望,给家里添置家电,给孩子报班学习才艺,带老人看看海景……
在我们身边,有很多井立彩和薛俊勇这样的人,他们离开家乡来到青岛打拼、生活,自始至终都对生活“有盼头”,他们身上的乐观和坚强是难能宝贵的品性。
在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理想中的光鲜亮丽,每个人都是多重角色,是爸爸、是妈妈、是子女……每个笑脸迎人的背后,都要不断面对生活带来的各种挑战,但我们依旧要勇敢地活着。
毕竟生活总是会有和煦的春光,因为人间值得。
